那是6年前的一天,晴朗的天空下,葉綠花紅、彩蝶飛舞、鳥語花香,一路風景像一幅幅色彩艷麗流動著的油畫。在登云鎮的藍關下,有一所特殊學校,今天是我去龍川特殊教育學校上班的第一天,心情特別舒暢,對未來的憧憬讓我浮想聯翩。我就要成為一名人民教師了,為人師表,桃李芬芳滿天下……。
我的思緒像流云在天空中翱翔,不知不覺已走進學校,只見兩棟連成一長排,有些破舊的二層教學樓,還有一棟新裝修的學生宿舍與教師辦公三層綜合樓,樓頂上佇立著“替政府分憂,為百姓解難”幾個金色的大字,顯得有些與眾不同。校中央有個不算小的運動場,綠茵茵的草皮鑲嵌在赭色的跑道中,給學校增添了幾分生氣。雖然沒有想像中的好,但還象一所學校。
“老師好”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一個長相異樣的小孩,歪著頭、撇著嘴、勾著手、走起路來腿畫著弧線一瘸一拐,說話非常吃力吐字模糊。我心頭一緊,汗毛倒豎,打了個寒顫,我訝異蒼穹之下竟然有如此殘缺的生命。
“你是新來的葉老師吧,我姓肖,孩子們都叫我肖阿姨”
我正在發愣時迎面來了位中年婦女,短發,圓圓的臉,面色紅潤,健壯的身體,說話間已走到我面前。笑容可掬的伸出雙手“歡迎你”!我怯生生的伸出手。這肖阿姨的手溫暖而有力,再看她時慈祥中帶著熱情的笑臉,讓人倍感情切。
自那以后,陸陸續續來了近百位特殊新生。我們老師整天和保育員阿姨圍著這群孩子團團轉,你看那智障好動的王添福 、肢體殘疾的縣文興、多動還自閉的李少峰、還有生活不能自理的鐘順航等等,弄得我們精疲力盡。還要教學生穿衣,給學生喂飯,甚至還要教學生上廁所、擦屁股,不會擦的就親自給學生擦,邊擦還要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反復教。還要每天帶他們去做康復治療,還要……。
教學就更難了,要他們從1數到10,比登珠穆朗瑪峰還難。我幻想中的桃李滿天下的夢想,象美麗的泡影一樣破滅。
有一天來了位身材矮小佝僂著身子的小老頭,面色蠟黃沒有一點血色,眉骨高聳、兩個瞳孔嵌在黑黑眼圈里面,頭發稀少、有些禿頂、尖尖的下巴上稀稀拉拉長著幾根胡須,骨瘦如柴,伸出的手就見皮包骨,幾條青色血管彎曲著凸在手背。他身旁畏縮著一個小男孩,六歲左右,眼神呆滯,腦袋尖小,頭發發黃凌亂,衣衫襤褸,手腳污垢,但腳上卻穿著一雙嶄新膠鞋。
老人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,并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:“老師請你幫我照看好梓賢,一定要幫我照顧好我的兒!”他不停的重復敘說著。
“您放心,感謝黨的好政策,照顧好孩子是我們的職責”
原來他們是父子,看上去象爺孫倆,有道是歲月滄桑人易老。很多山里人家因殘致貧、因病返貧,這對父子一看就知道營養不良,父親體弱多病。
我看著梓賢父親離去的背影,一陣秋風吹過,瘦小的背影消逝在漫天飄零的黃葉中,我眼睛被風吹得有些模糊了。
這些可憐的學生,學校就是他們的家,老師、保育員就是他們最親的人,我們要無微不至地照顧好他們的衣食住行,還有幫他們治療、康復,還要教他們文化知識,讓他們盡早回歸社會,還要……。
一個月后聽校長說梓賢的爸走了,這小可憐成了孤兒,當地民政把他交給我校托養。
新來的梓賢體質差,加上這些天天氣轉寒,晚飯后開始咳嗽、發熱,嘴唇發白,咽喉疼痛,胸前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難受,全身無力,踉踉蹌蹌的倒在床上,昏睡過去。
梓賢在冥冥中象掉進了火坑,身體被熱浪托舉在半空中飄蕩,一個細小的聲音在招喚著他,“梓賢呀,我的兒,你是這世間折翅的雛鳥,孤苦伶仃,還是跟爸爸走吧,去那無憂無慮、無聲無息、無冷無熱的世界。”
“爸爸!爸!爸!” 他伸出小手。
“梓賢!我的兒!你醒醒,醒醒!”
像是媽媽在呼喚我,我窒息得難受,腦袋快要炸裂,呼吸已停頓,血液也在慢慢的凝固。
是媽媽!媽媽!她用嘴,吸出堵住我氣管的痰,瞬間一股氣流涌進我的全身。
我飄進了大山,森林茂盛,百鳥爭鳴,一縷陽光透過林間照在我的身上。
我躺在媽媽的懷抱里,能感覺到她那起伏的胸膛,聞到她身體的芳香。她的模樣我已記不清了,從我記事起也未曾見過,只有那乳汁的芳香,存留在腦海深處。
我掙扎著睜開眼睛,看看媽媽的模樣。
“梓賢!我的兒!你可醒啦!”
“肖阿姨”“媽!媽!”
昨晚下了場大雨,清晨,雨過天晴,旭日東升,朝霞灑滿校園。佇立在樓頂上“替政府分憂,為百姓解難”的幾個金色大字,在朝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。